作者简介
陈文照 曾任中国驻加拿大使馆一等秘书、政务参赞,中国驻加拿大多伦多总领事,中国驻新西兰兼驻库克群岛大使。
中国工艺美术展览于1976年1月26日在新西兰南岛的克赖斯特彻奇展出,这是中新两国间文化交流项目之一。这次展览的有牙雕、玉雕、刺绣、挂毯、陶瓷、编织、漆器、景泰蓝等数百件精致美观的工艺品,受到了新西兰人民的衷心欢迎和热情赞美。
克赖斯特彻奇景色
克赖斯特彻奇是南岛最大的城市,风景秀丽,气候宜人,为新西兰著名的文化城。坎特伯里艺术协会的美术馆坐落在该城的西南角,中国工艺美术展览就是在这个新颖的美术馆大厅展出的。艺术协会主席马耳斯·沃伦兴奋地将展览会开幕的那天称为“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日子”。在历时半个月的展出中,充满了中新两国人民间的深厚情谊。
美术馆的负责人和许多观众告诉我们:该馆自1968年落成以来,先后举办过多种形式、不同内容的展览,如刺绣、应用陶瓷和抽象派绘画等。观众最踊跃的,首推这次中国工艺美术展览。平日观众络绎不绝,一到周末人数更多。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星期日,傍午我去展览场地,观众不多。我想:天公不作美,下这么大的雨,谁还愿意出门游玩,今天展览会场可能要冷清些了。我便与传达室的门卫闲聊。
他说:“今天展览会场肯定人山人海,比往日要多。若不信,我们打赌,谁输了,请吃冰淇淋。”
我半信半疑,他很有把握地告诉我,下雨天人们去不了海边公园,绿茵场上也无法进行比赛,这些在家闲不住的新西兰人就得到美术馆看展览。
下午2点以后,果然,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来了,偌大的停车场一会儿就停满了,车子又顺着马路边停去。宽敞的展览大厅里显得拥挤了,只好排队等候入场。观众之多超过了过去最高纪录的好几倍,真是盛况空前。
参观者来自新西兰全国各地,有从南端达尼丁来的,也有路远迢迢从北岛的奥克兰来的。他们当中有青年、老人和儿童,有工人、职员和学生,也有工艺美术专业工作者,还有不少来自美国、英国、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游客。他们从头至尾细心观看,边看边问,一看就是几个小时,展厅里毫无喧哗之声。这与过去看抽象派画展只有寥寥数人,参观者嘴里吃着冰淇淋、打打闹闹、两三分钟就看完的情景形成鲜明对比。
杰克逊夫人一连来了5次,先是把她的老伴带来,随后又把她的朋友、邻居带来,一次又一次,看得津津有味。朋友们说:“中国展览叫人看得明白,是一种享受。很多观众通过展览知道了不少事情,例如双面异色绣是怎样绣成的。他们为自己能了解到一些中国工艺的制作情况而感到高兴。
新西兰舆论对展出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评论。克赖斯特彻奇《新闻报》发表罗得纳·威尔逊撰写的评论,题为《绝妙的中国艺术展览》。文章说:“看到那异彩夺目的展品,不禁使人惊讶,进而感到敬佩。”
不少观众来到展览大厅,看到那些精巧异常的刺绣之后,往往情不自禁地翘起大拇指赞扬:“这是难以想象的美。” “这是真正伟大的艺术。”
一位叫菲尔德的观众说:“我认为中国工艺美术展览是极漂亮的,也是我从未见过的。”
一位叫伊丽纳的女观众把这个展览称为“推陈出新的展览”。
一位画家在留言簿上写道:“感谢中国送来了这么好的展览。我没有机会访问贵国,但通过这个展览,我看到了中国奋发图强的精神面貌。”
一位专做银制首饰的工艺师称赞说:“我只听说中国有完全不同的制度和生活,可是没有去过。今天到这里,我感到真是一个新型世界。”
更为感人的是一位老太太,身患严重的风湿性关节炎,行动很不方便,扶着栏杆爬楼梯,走一步歇一歇,好不容易走到展厅,可就是这样步履艰难的老人,也已是第二次来参观了。她有些激动地告诉我:“虽然我行动十分不便,但我还要来看,因为它太美了。”
听到那么多观众的赞美,我心里感到快乐。然而,更使我快乐的是:我们的工艺品,在世界上是称得起“伟大的艺术”的。
以前在国内时,经常陪外宾参观工艺美术工厂,次数多了,颇有“如入芝兰之室,久闻其香而不知其香”的心情,有些不以为然。在展览期间,我也应邀参观人家的工艺美术,当然,一个民族有一个民族的艺术特色、艺术风格,不能简单类比。然而,我深感到我们的牙雕,刺绣、景泰蓝、漆器等等,确实称得起上乘艺术品。新西兰朋友的赞扬并非出于礼貌的溢美之词,而是真实的评语,也反映了他们的艺术欣赏水平。
中国工艺美术展从开始陈列布置,到预定举行开幕式的日期,只有两天多的时间。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工艺美术展览,展品有数百件不同种类、不同风格的工艺品,有的需要吊挂,有的需要设架,有的需要专柜,工作相当繁重而又细致,要在短短的两天内完成不是件容易的事。
为了保证如期开幕,参加布置的新西兰工人和设计师,以及陪同我们的勃蒙德女士和我方工作人员都在紧张忙碌地工作着。这时,有位满首皤发的老人来到大厅,主动要求分配任务,可是我们婉言谢绝后,他还是坚持要求给他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片真情,难以推却,我们只得满足他的请求,让他做一些轻微的展品清刷工作。这位老人拿起毛刷,小心翼翼,一丝不苟地掸去展品上的灰尘。
路易·艾黎与培黎学校成员
到休息时交谈起来方才知道,原来这位精神矍铄的老人就是大家非常熟悉的中国人民的老朋友路易·艾黎的弟弟。他听到中国工艺美展来展出,又听说布置时间急促,便毫不踌躇地冒着瓢泼大雨特地赶来支援。一片深情,让人敬佩!
展览会如期开幕了,大厅里观众云集。令人注目的是,在大厅里每天有几个观众身佩一条黄色绸带,胸前别着“工作人员”的长方形徽章,在那里热心讲解。到了周末,这样的观众就更多了。我们有些纳闷,因为事先未曾听勃蒙德女士说过要请讲解员,怎么忽然来了这些“不速之客”,既维持展览场地的秩序,又负责解答观众的提问。
经过了解才知道,他们都是志愿人员。听到举办中国工艺美展的消息后,主动到新中友协报名,来展厅当义务服务员。在他们中间,新中协会副主席麦克·阿塞尤其使人感动。麦克·阿塞年逾花甲,已经退休,他曾访华,是我们的老朋友了。不管天阴天晴、刮风下雨,他每天都准时到展览会。
中国工艺美展引起轰动,参观者络绎不绝。图为于国品(左一)、作者(右二)和新中友办全国副主席麦克·阿塞(右一)向参观者讲解有关情况。(图源: 《枫雪桑梓情》)
为了让大家对双面异色绣看得清楚,还特意带了两把放大镜摆在展品前,让人看个仔细,他站在一边做详细解释,周围总是围着一大群观众,倾听他娓娓动听的解答。观众一批接着一批,他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放弃每天两次的喝咖啡休息时间。白天,他为展览会讲解,晚上,他还挥毫疾书,在新西兰一家最大的《听众》杂志上发表《为人民的艺术》的评论,满腔热情地高度评价中国工艺美术的高超技术。
久居海外的华人和华侨看到祖国的工艺美展如此受人欢迎,他们也倍感光荣。许多人带着全家老少来展览会参观,直到闭馆铃声响了三遍,他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有位唐先生,自小浪迹天涯、饱经沧桑,历尽人间世态炎凉,看了展览后,难以抑制兴奋之情,夜不能寐填词一首《长相思》,念给我听,他那扬眉吐气之情溢于言表。
展览期间,我们常去中华饭馆用餐,老板知道我是南方人,爱食鱼虾,每次去,总备有清蒸偏口鱼。离开克赖斯特彻奇时,老板特地为我们饯行,还亲自带着全家去机场欢送我们。分别时,他的大女儿小莲热泪盈眶,一片恋恋不舍之情。
我们离开克赖斯特彻奇时,中华饭馆老板陈寿章(右四)为唐洪、作者(左三)、于国品(左四)饯行。陈先生的大女儿小莲(左一)热泪盈眶。此照由唐洪摄。(图源: 《枫雪桑梓情》)
在新西兰南岛展出期间,我们处处生活在朋友的温暖中。每当我回忆起那些日子,心情便犹如塔斯曼海的浪涛,久久不能平静。
转自:外交官说事儿